论日本社会的日常与非日常

有些中国人会疑问：日本人平时讲礼貌，很有素质，为什么黄视频与风俗行业在日本那么盛行的呢？或者有人会疑问：日本人平时讲礼貌，而且说话很安静，决不会在公共场合喧哗，为什么他们反而酒会上喝酒的时候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胡闹乱说话呢？

如果你在日企工作过的话就了解这种情况，日本人平时非常有礼貌，下班了之后去酒吧胡说乱七八糟的话，好像是疯子一般，酒醉了有些日本男人想去红灯区动手动脚搞乱七八糟的事，由此你们以为日本人平时的讲礼貌是假的，日本人其实恶劣，他们很虚伪的云云。但你们中国人这样想法还是片面的，只是一侧面的了解。我将给你们讲一讲“日常与非日常”这个观点来说明一下日本人的这种特色。那么，何谓“日常与非日常”？ 简单的说，就是宗教方面的一切属于非日常。我这样说，你们肯定感觉好无聊，就说：田中又开始讲宗教了云云，其实这个非日常才是为理解你们日常生活与整个人生意义的一个关键词。你们首先可以这样理解：

日常：平时生活，社会生活，正规的

非日常：特殊情况，私人隐私，不正规的

譬如，第一，日本人工作的时候会严格区别些办公与私生活的界限。这一点对中国人来说区别得不太严重就罢了。中国人工作中经常会和同事们聊天儿，他们还会玩儿手机。我当然知道，他们这样玩儿手机不必是玩儿游戏，也会通过微信跟客户打交道，商讨一些工作有关的事情。但如果在日本的话，工作人员上班时间不能用个人手机，如果你要和客户打交道的话，就要用电脑中公司的邮件系统，或者必须使用公司提供的专用手机和客户打交道，在日本企业工作时间绝不可以玩儿LINE或者SKYPE。日企公司里人际关系也是非常紧张的，同事之间的交流都是表面的，聊天的话题总是和工作、办公有关的事情，组织中上下的人际关系好像黑帮一样的严格。

这样的话，日本人当然活得挺累吧，所以他们一定要泄漏作为个人的负面情绪，减少自己生活的压力。日本有一句话：“酒の席は無礼講”（人在酒会上喝酒时可以忽视日常生活中的礼节与上下的组织秩序）。日本人凑起来喝酒的时候为了消掉负面情绪就变得和平时完全不同，他们非常胡闹，讲话不用平时讲的那些复杂无比的敬语系统，日本人之间此时才能和其他同事做真正的朋友、加深彼此的人际关系。因为酒精的作用让大脑麻痹，特别是对些控制理性的一部分发挥作用，由此人喝醉了动不动会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做出来一些无礼貌的举动，日本人依靠这种酒精作用维持社会的平衡与稳定。如果你来了日本去一趟东京新宿、池袋那边（我经常在那开个直播，你们可以关注下我的B站账号），你会发现所谓的“居酒屋”非常多，路上有很多喝醉了的人在地上睡觉的，他们都是年纪已大会懂事的大丈夫。

我平时周末去池袋拍些醉汉，在微博上公开，你们可能看过吧。可以说，日本人为了在严峻生存竞争上生存下去一定要借以酒精带来的一种“非日常”来自我解压。其实日本人生活上你们到处都会发现这种非日常的机缘。

第二，你们心目中的日本女孩可能是都穿着传统的和服，打扮得漂亮，但现在她们在日本日常生活中很少有机会穿着和服，她们大概只在“夏祭り”（なつまつり）的时候穿着漂亮的和服，打扮一下，和同性朋友或者男朋友一起出去玩儿。如果你喜欢看日本动漫的话，一定看过这样的典型的场面吧。其实“お祭り”也原来是一种非日常的仪式，起源于神社或者寺庙里举办的一种宗教仪式，到现在まつり仍然保持这样很特殊的侧面，也可以说是一个”非日常“。

譬如，日本街道上一般没有摊贩做生意，但まつり（节日）的时候就很多，他们摊贩日语叫做“的屋”（てきや）或者“香具師”（やし），他们在摊子上卖得东西非常地贵，如果你在东京便利店里买东西的话，这些食物大概是100日元，他们居然卖得500甚至1000日元。所以日本人以为他们工作很不正经，而且他们当中不少的人和黑社会有关的，他们“的屋”有一种独自的组织与跟外界不同的社会规律（但在东京或者地方城市郊区住宅区里举办的小规模まつり的话，邻居的阿姨叔叔临时开个摊子，他们不会是这样的黑帮人员），所以这个香具師（やし）意思除了摊子老板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意味着“骗子”。虽然如此，他们很骄傲地把自己叫做“神農”（じんのう），因为他们崇拜中国神话中的神农，把神农当做自己行业的一种守护神，这也是在日本可见的中国文化影响吧。他们摊子上卖的狐狸面具（キツネのお面，价格大概1000日元）原来是一种宗教仪式的工具。日本女生和男朋友在“夏祭り”约会时让男朋友花钱买这种面具，还吃价格很贵的烤肉和甜品，因为她们想买“非日常”做纪念，所以这些特殊的价格体系和日常生活中体系不同。其实日本以前“夏祭り”是一种相亲的机会，如果很多女生和刚刚认识的男人玩儿的开心的话，まつり结束了就去神社附近的森林搞一夜情。据说，在日本直到昭和30年代有这种习俗，现在都没有了。但在日本“夏祭り”依然是年轻情侣的一种娱乐场面，他们找个男女朋友，花钱购买一种可贵的“非日常”，所以不嫌花钱。

据社会学者说：日本人区别“ハレ”与“ケ”，这是什么？也可以说，是“日常与非日常”的区别。刚才我提到的まつり就是“ハレの日”，这次原来是晴天的意思，晴天就说“天気が晴れ(ハレ)ている”。ケ就是和ケガレ，是丧事的意思。日语的动词“汚れる（けがれる）”词典上的意思就是“弄脏”，“被污染”，也意味着精神上的污染。譬如：「あんたみたいな嫌らしい男に見られるとけがれるわ」（你这样猥琐的男人盯着看我，好像我的身体被污染了；温馨提醒，你们在日本对自己举措小心点，不然日本女生会这样告诉你哦）。けがれ原来是有什么语言上的来源？就是“気枯れ”，気（け，生命力或者生命来源）和“枯れる”（かれる，一类动词，意思：枯死）的符合词，就是自己生命枯死的意思。古代人不知道细菌感染引起发病的原理存在，但他们还知道腐败的东西或者污秽的东西给人带来严重的传染病，所以古代日本人最害怕人的尸体。所以他们古代日本人尽量避免接触死人与死人的家人甚至生理期间的女人，以为如果接触这些东西ケガレ会给自己带来严重的灾难，如果万一接触了沐浴更衣，不出家，这叫做“物忌み”（ものいみ）。日本天皇家仍然有这种习俗，如果皇族中有生理期间的女人不许她从自己房间出去外面，天皇也沐浴斋戒不出门。天皇新年还举办祈祷这一年的农业丰收的仪式。日本天皇其实原来是一种巫覡。

这个“ハレ”与“ケ”代表两种非日常，我说的非日常到底有什么内涵？它有两种含义，就是诞生与终结。诞生是一件吉利的事，终结就是生命的结束，是一件不吉利的事。虽然现代中国人对性生活比较保守，仍然受着严重的儒教思想影响，但日本人自古以来对性方面比中国人开放得多。因为对日本人来说性行为是一个非常吉利的事，男女之间有性生活，所以我们才能得到自己的子孙，国家社会会繁荣。因为是这个原因在日本我刚才提到在于神社举办的宗教仪式上经常会发生男女之间的乱交。其实对性方面的宽松从远古时期以来在日本一直是社会上主流，最近30年的色情视频行业盛行并不是一时的流行。一方面日本人怕人死与其带来的不幸运，让巫覡管理、控制一切污染现象，给他们特殊的职业付与社会上巨大的权力与权威。

其实你们中国人也本来有这种侧面。中国以前有哭礼与服丧的习俗。在古代中国，父亲死了的时候妇人和孩子们三天不吃不喝只管哭泣，丧礼完了之后也三年不能出家，不可以为皇帝出仕，孝子一定要严格遵守服丧的社会规则。反而婚礼的时候在中国大家一起祝贺新郎新娘，一起喝酒胡闹，发红包，现在仍然是这样。中国传统文化也本来很重视日常与非日常的区别。人离开这世界或者人新来了这世界都属于非日常，中国人重视非日常的事情发生，从事一些宗教上的仪式。我们平时生活中追求眼前的利益，看不起有宗教信仰的人动不动就说神经病云云，但实际上没有人放弃刚出生的自己孩子，不会以为孩子吃的喝的都是浪费，也没有人把父亲的尸体扔在垃圾桶里，不会以为举行丧礼是浪费钱。但按照一种“合理主义”的现实客观观点来看，自己孩子会浪费我们努力工作而赚的钱，父亲的尸体不过是做人形的蛋白质，马上就会生垃圾一般地腐败出虫子，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放弃孩子与父亲以节约钱？我这样乱说话你们肯定会感觉不舒服吧？因为你毕竟是非日常的存在，不可以忽视生死这个最大的非日常。

其实现代中国人精神文明上并不离开这种宗教概念，但你们平时生活中没意识到宗教概念而已。你们平时生活上经常说到邻居家某个姑娘生了孩子，或者邻居家某个老爷死了，却不知何谓生死。但如果你的父母或者家人有不幸离开了人世，你会突然想到我父亲到底去了哪里？或者你有了个孩子，他或者她当然挺可爱，但你会想想这个孩子从哪里来到了我们这边？这种问题，你们平时匆忙的日常生活中不会每次意识到，平时看不起那些总是提到宗教信仰的人，反而自己遇到了一些生命的神奇就会意识到这些最基础的非日常。你们当中有文化的人也应该不能顺利回答生死问题吧。要不，你能回答吗？敢问，何谓生死？

我认为日常非日常是我们社会中潜在的问题。

你们中国人骂人的时候经常会说“神经病”，是一种中国骂人的口头禅。我告诉你们，神经病的才是一种先知，你也许是一种“神经病”。我为什么又这样乱说话？因为你们天天做梦吧，你们当中没有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做梦。我们都知道梦里故事的格局完全是乱七八糟的。更可以说，你们喝酒的时候也是体验这样乱七八糟的逻辑方式。由于睡眠或者酒醉时人的大脑陷入麻痹状态，那时我们意识模糊不清中想到一些非日常的事情。其实精神病是一种白日梦，是一种时常做梦的状态。譬如，旧约圣经中很多先知在异梦中说到神灵的话语，我以前在另外一篇论文中提到了精神病与灵异现象的关系，描述了清朝末期太平天国运动的领导人洪秀全和他做的异梦，还讨论了弗洛伊对梦的研究，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我提倡，圣经上的很多以色列先知其实都患着神经病。

那么，何谓先知？我认为：先知是一种从彼岸与此岸之间能往来的存在。这个彼岸与此岸本来是佛教用词，也可以说是我一直提倡的“日常与非日常”。先知们虽然是特色的，他们在我们人世还会给我们带来属于彼岸的特色信息，会改变我们的世界，但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带来的信息本来不是我们的世界的，他们能去那边而回来。按照这个道理，我们所有人每天睡觉，做梦，也可以说，我们所有人往来生死，天天死，天天复活，好像是耶稣一般。

做梦就是在阴间里的记忆，我们有时在梦里回见到已去世的家人知己，遇难之前也会受到他们的警告与提醒，这种预言偶尔会实现。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到底从哪里来了，但我们所有人一定要去死，就可以说是回归于我们本来所在的世界。我们所有人其实是两种异世界的往来者。

（画像引用：諸星大二郎『妖怪ハンター 地の巻』）

那么，日本人是什么？日本人自古以来很重视这些“日常”与“非日常”世界的区别，其社会中给巫覡付与莫大的权力（譬如，天皇），日常生活中仍然举办跟“非日常”世界有关的宗教意思，直到现代日本你们在其中可见种种习俗，从他们的工作态度与日常生活的样式中能够发现这种传统思想与精神文明的痕迹。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当中学日语的、留学在日本的是什么人？我这个日本人用汉语表达如上的思想，我是什么人？几年前，我作为日本人在中国人当中生活过，此时我活得挺愉快，也能有机会熟悉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回国了以后在日本反而用严肃敬语和其他日本人建立只表面上的人际关系。但我告诉他们中国人与中国社会的特点是什么。如果他们对中国人怀有负面情绪和不正确的误解，我一定尽量给他们说明中国人真面目和正确的知识，尽量解释中国社会的好处与其正能量的侧面，纠正他们的三观。我还会在知乎上尽量给你们带来日本社会的真正信息。这好像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一种桥梁，或者是作为“先知”的宗教活动，因为先知原来是两个世界之间往来的旅行者，都属于两个世界，我说：你们学日语和日本文化也是一种桥梁，是中日往来的使者。

日本与中国以前是封建社会，其统治阶级严重封锁了国家社会，断交外国。结果最近几百年我们科技方面比欧美变得很落后，允许了欧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日本提早开放了门户，积极学习了他们外世界的知识，然后才能成功发展，在旧世界上建立了一个先进国家。如果我们只偏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拒绝和外界的一切交流，肯定会发生一些非常麻烦的问题，导致国家与文明的严重毛病。国家之间也是一样，作为个人也是，不可孤立，我们个人也和外界的人交流才能继续发展，一定要学对方的语言才能和外界的人沟通，建立一个友好的关系。可以带来起源于外界的新知识。我们已知的领域不过是一种日常，外界才是非日常，严格区别日常与非日常时我们能够保持生活中的新颖，立于稳定旧世界，从彼岸外界带来繁荣的基础条件。日本神话中这个国家由于天上来临的一组男女神开辟，所有一切开始了。新旧文明混合后才能产生新的活力。

我现在作为一个语言专家工作，也作为教你们日语的老师，是一种中国与日本这两个世界之间桥梁的工作，我非常骄傲地和你们友好的中国朋友交流。我作为中日两国中间的个人衷心希望中日友好，希望你们学好日语为了两国的未来从外面给我们日本人带来正面的活力与生命力。